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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译介(2020/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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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享誉世界的葡萄牙诗人​‍‌‍​‍‌‍‌‍​‍​‍‌‍​‍‌‍​‍​‍‌‍​‍‌​‍​‍​‍‌‍​‍​‍​‍‌‍‌‍‌‍‌‍​‍‌‍​‍​​‍​‍​‍​‍​‍​‍​‍‌‍​‍‌‍​‍‌‍‌‍‌‍​。 他相貌平平,但内心却充满激情,正如他所说“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这是多么“狂妄”的谦虚! 如果了解一下他那由一百多个异名者构建的繁复而多变的宇宙,没有人会说他“口出狂言”​‍‌‍​‍‌‍‌‍​‍​‍‌‍​‍‌‍​‍​‍‌‍​‍‌​‍​‍​‍‌‍​‍​‍​‍‌‍‌‍‌‍‌‍​‍‌‍​‍​​‍​‍​‍​‍​‍​‍​‍‌‍​‍‌‍​‍‌‍‌‍‌‍​。 与卡夫卡不同,卡夫卡是在现实的挤压下缩小自我,把自我变成一只甲虫; 而佩索阿却恰恰相反,他无限地分裂自我,扩张自我,直至成为一个宇宙​‍‌‍​‍‌‍‌‍​‍​‍‌‍​‍‌‍​‍​‍‌‍​‍‌​‍​‍​‍‌‍​‍​‍​‍‌‍‌‍‌‍‌‍​‍‌‍​‍​​‍​‍​‍​‍​‍​‍​‍‌‍​‍‌‍​‍‌‍‌‍‌‍​。 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思索和写作中,在日常生活中他却内向拘谨,少言寡语。 他很少谈论自己,不喜欢涉及私人问题和自己的隐私。 他有些禁忌,比如不喜欢被人拍照,不喜欢打电话,而作为词语闪电的收集者,他却害怕打雷。 他喜欢集邮,搜藏明信片,却不喜欢旅游。 他喜欢阅读,藏书很多,也欣赏音乐。 在诗人聚会中,他偶尔朗诵诗歌,但他的嗓音有些尖厉,并不适合诗歌朗诵,有朋友说他的朗诵糟蹋了诗歌。 他的生活刻板单调,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其实他喜欢和朋友交往,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其中既有文学同道、同事、教师,也有理发师、女仆、牛奶店的老板等“引车卖浆者流”。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心地善良,身上有一种高贵的气质,而且乐于助人。 

  佩索阿创造了好几个“异名者”,其中最主要的有田园派诗人阿尔贝托·卡埃罗、未来派诗人阿尔瓦罗·德·坎波斯和新古典主义者里卡尔多·雷伊斯。 他曾在一封信里这样写道:“我没有个性:我已经将我所有的人格分配给那些异名者,我只是他们的文学执行人。 现在我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聚集地,他们归属于我。 ”他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不仅在写作中、在梦幻中,也在现实生活中。 有一次,葡萄牙诗人若泽·雷吉奥曾和佩索阿约定在里斯本某个地方见面,佩索阿如往常一样,迟了很长时间才到。 到了之后,佩索阿说他是阿尔瓦罗·德·坎波斯,并为佩索阿的爽约而道歉。 他在和奥菲丽娅的恋爱过程中,也曾以坎波斯的名义写信给自己的情人。 

  佩索阿的人生是平淡无奇的。 他除了随家人在南非度过少年时代和在亚速尔群岛做过短暂逗留之外,没有游历过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里斯本的几条大街上度过的。 他一生没有改变过工作,始终在几家贸易公司做翻译商业信函的普通文员。 其实,他上过很好的学校,英文很好,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但是他不喜欢承担更大的责任,也不愿在日常工作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在还不到20岁的时候,他就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之后再没有改变过。 他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然而人生中又有什么令他迷醉呢? 没有,除了文学和诗歌,其他的都只是次要的兴趣和陪衬,包括爱情和婚姻。 他说:“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  

  1920年,佩索阿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在一家贸易公司做文员,他的表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这让他在公司享受某种优待,一周只工作两天。 这一年,佩索阿自己也没有料到,他爱上了一个名叫奥菲丽娅·克罗斯的姑娘。 1919年9月,19岁的奥菲丽娅应聘到佩索阿工作的公司担任打字员。 她家境很好,也很受家人的宠爱,根本无须出来工作,再说那个时候这样家庭的女子很少在社会上抛头露面,但奥菲丽娅是一个快乐、聪明而开放的女子,她出来工作是为了见识一下社会。 根据留下来的照片来看,她身材娇小,面貌端庄,有一双美丽而活泼的眼睛。 从未恋爱过的佩索阿对她一见钟情,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1920年1月22日下午,临近下班时,佩索阿递给她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请留下。 ”下班后人们都离开了办公室,公司突然停电,佩索阿手拿石油灯来到奥菲丽娅的面前,郑重其事地朗诵莎士比亚的剧中人物哈姆雷特对情人奥菲丽娅所说的台词来表白爱慕之情,奥菲丽娅完全给吓住了,慌忙起身告辞,佩索阿把她送到门口,在门口像情场老手那样突然揽住她的腰肢,在她的脸上狂吻。 那一天的疯狂表演之后,佩索阿却平静自若地去公司上班,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1920年2月28日,奥菲丽娅再无法忍受,写信给佩索阿要求他解释那天发生的事,于是佩索阿3月1日写了回信,这标志着他们的爱恋正式开始。 他们时常在办公室见面,但佩索阿小心谨慎,要求奥菲丽娅不要向外人暴露他们的亲密关系,也不允许她把他们称为“恋人”,他认为这样的称谓是滑稽可笑的,他甚至神经质地写信给奥菲丽娅,质询有关他们相爱的传闻。 

  佩索阿深知如何博得女人的欢心,他会不时给奥菲丽娅带来礼物:一个布娃娃、一枚像章或者一个手镯。 他还经常递字条给奥菲丽娅,向她索吻。 虽然他们经常在办公室见面,但佩索阿还是喜欢用滚烫的,甚至肉麻的字眼给奥菲丽娅写情书,也许他在文字中表达得更加自如。 他把奥菲丽娅叫作“宝贝”“宝贝天使”“小爱人”“小姑娘”“黄蜂”等,把自己叫作“大男孩”“小鸟巢”“朱鹮”。 后来奥菲丽娅去另外一家公司上班,他们无法在办公室见面了,但时常还会在周末约会。 他们同居一城,但最频繁的交流方式依旧是写信,偶尔也打电话。 

  虽然是佩索阿主动追求奥菲丽娅的,但奥菲丽娅很快就接受了佩索阿,而且非常爱他,比他爱得更为热烈和坚决。 她把佩索阿当成可以谈婚论嫁的男人,但佩索阿却对此感到不安和恐惧,他并没有结婚的计划。 面对奥菲丽娅给予的压力,佩索阿1920年11月29日写信给奥菲丽娅,表示正式断绝关系,这段持续了九个多月的恋情就此告一段落,他在信中写道:“你和我在这件事情上都没错。 错的是命运,假

  如命运可以像人那样承担过错的话。 ”他还写道:“我的命运听命于另外的法则,你并不知道存在着这样的法则,也不知道我的命运会逐渐被我的导师们所支配,他们对我既不容忍也不宽恕。  

  然而,这段感情并没有彻底结束。 事隔9年之后,即1929年9月,他们重续旧缘,原因是奥菲丽娅的一个表弟也是一个诗人,而且是佩索阿的好友​‍‌‍​‍‌‍‌‍​‍​‍‌‍​‍‌‍​‍​‍‌‍​‍‌​‍​‍​‍‌‍​‍​‍​‍‌‍‌‍‌‍‌‍​‍‌‍​‍​​‍​‍​‍​‍​‍​‍​‍‌‍​‍‌‍​‍‌‍‌‍‌‍​。 一天表弟带回一张佩索阿正在饮酒的照片,上面写有佩索阿的题词:“佩索阿正在迷醉”。 奥菲丽娅看到后也想得到一张,佩索阿得知后便给了她。 1929年9月9日,奥菲丽娅写信给佩索阿致谢,佩索阿两天之后回复说:“你的信抵达了我的流放地——是我自己,令我感受到来自家的快乐。 ”此时,奥菲丽娅已不再工作,有大把时间用来谈情说爱。 根据奥菲丽娅的回忆,佩索阿开始出入她家(当时她和姐姐住在一起),一般是作为她表弟的朋友,虽然他温情依旧,但奥菲丽娅感觉他已经判若两人,给她写的信也失去了往日的炽烈。 佩索阿在1929年9月29日写给奥菲丽娅的信中,再次表达了“如果婚姻对我的写作而言是一种妨碍,那么我肯定不会结婚”的想法,因此第二阶段的恋情也注定无果而终。 这一时期,佩索阿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加上他对自己的文学计划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因此他酗酒、抽烟,健康受到损害,最后虚弱得甚至无法手挽着奥菲丽娅去街上散步了。 自1930年1月11日他写给奥菲丽娅最后一封信后,便不再写信,即使奥菲丽娅继续来信他也不再回复,直到1935年去世。 

  从1920年3月1日到1920年9月29日,以及从1929年9月11日到1930年1月11日这两个阶段,佩索阿一共给奥菲丽娅写了51封情书,其措辞之激烈,使人无法怀疑其爱之真切。 而奥菲丽娅写给佩索阿的情书则多达230封,她全身心地爱着佩索阿,但她要求的是世俗的爱恋和婚姻,而佩索阿却无法走进婚姻。 他害怕孤独的煎熬,渴望女性的爱恋,但同时又害怕婚姻带来的压抑和束缚。 他需要自由的思想,需要自己的空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放弃他已经选择的生活方式,只有文学才是维系他人生理想的支柱,因此他两次打消了与奥菲丽娅共结连理的想法。 佩索阿死后,奥菲丽娅一直生活在回忆中,保留着他所有的情书,不过她并非如人们所传闻的那样终身未嫁,1938年她结识了一位戏剧导演并与之结婚,平静地生活到1991年去世,享年91岁。 

  墨西哥诗人帕斯曾对佩索阿的世界做过深入的研究,他说佩索阿的诗歌中总少有女性的形象出现。 “在这些作品中缺少巨大的快乐。 缺少激情和缺少成为唯一那个人所引发的爱情。 ”其实佩索阿在短暂的一生中,疯狂地爱过一个女性,爱情也在他的写作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不过这基本上属于精神层面的爱恋,除了亲吻和拥抱,他和奥菲丽娅没有进一步的身体接触,据说他临终前仍是童子之身。

  文/姚风 

 

  (摘自《花城》 2020/06)   期刊架位号[5849]